那燈光很是黯淡，幽幽閃爍，從門縫中拉出了一道細長的光影。
燈光的顏色也并非一路上的冷色調，而是仿若燭火的暖色，讓人心生希望。
仿佛是無聲的邀請。
我心中一動，下意識想要走過去推門，但剛邁出一步，腳腕上的痛意又一次襲來，我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，腦子立刻清醒了許多。
不對，不能進去。
冥冥之中，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這么說道。
我一時有些猶豫。
身處冰冷的走廊，別的方向都是幽深不見盡頭的通道，那門后的燈光應該是唯一的選擇了。不管怎么說，都應該進去看看。
說不定能遇上別人，然后就能離開這里了。
這樣想著，我用一條腿跳著來到門前，剛想伸手去推門，但指尖還未觸及到，心中的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。
“你不能進去。”
與剛才不同，這一次，我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那個聲音。
那是個細弱蚊蠅的女孩聲音，很虛弱的樣子，語氣急切，而且有種說不出的熟悉。
詭異的是，這個聲音并不是用耳朵聽見的，而是直接傳入腦海，就好像身體中住著另一個人。
我心中一片震驚，愣在當場，險些跳了起來。
環視四周，周圍的走廊依舊空空蕩蕩的，靜得讓人心生涼氣，連只蒼蠅都沒有。
是錯覺嗎？
我再次將目光投向那扇門，門后燈光依舊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，那細長的光影打在我的手上，并沒有想象中的溫暖，反而卻是森然的冷意。
“你是誰？”我問了出來。
話一出口，我就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周圍回蕩，好像有無數的人在一同發問一樣。
那聲音沉寂半晌。正當我以為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，細細的聲音又一次響起。
“……我是，林默默。”
周圍的回聲還未完全消弭，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，竟完全無法分辨彼此，一問一答，好像一個人的自言自語。
開什么玩笑？！
我一時回不過神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“你是林默默，那我是誰？”我忍不住反問了一句。
那聲音輕笑了一聲，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。
“我們之間，還需要區分彼此嗎？”
什么意思？
我心中的疑惑更甚，正想繼續問個清楚，卻聽那聲音陡然沉了下來。
“離那扇門遠一點。”那聲音有些凝重道，“那里面，有很重的陰世氣息。這扇門的后面，恐怕是一處通往陰世的通道。”
陰世？
我條件反射地向后跳開，觸電般地縮回手。
之前差點被莫欣拖入陰世，到現在我還心有余悸。還有最后出現的那個黑衣人，若不是封羽……
想到封羽，剛才發生的一切再次浮現在腦海中。我心中一痛，感覺鼻子有些發酸，連忙想要強迫自己不再去想。但越是不想去回憶，心里卻越是在乎，無論如何都無法忘掉。
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變成了一個錄像機，三百六十度不停地播放著他的一舉一動，一言一行。
這就是失戀嗎？
“你……你不要哭了。”那個自稱“林默默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，有些小心翼翼的，“不過是一扇門，以你的實力，完全不需要害怕啊。”
她以為我在害怕這扇門？
我搖搖頭，沒有解釋什么，只是自嘲道：“你高看我了，我甚至沒有辦法獨自擺脫陰世之門的束縛。”
“你太看輕你自己了。”那聲音立刻反駁道，“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……”
說到一半，她仿佛意識到了什么，聲音戛然而止。
她的話似乎引動了什么，我感覺心中一動，頓時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。
她以前見過我？聽起來好像對我很了解。
“總之，你只要知道你很強就對了。”那聲音急急忙忙地說道，仿佛在掩飾什么。
我正想問她是不是認識失憶前的我，耳畔卻突然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。
“啪嗒！”
聲音不大，但在空無一人的周圍卻顯得很刺耳。
“誰？”我吃了一驚，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，卻看到元晟站在身后的走廊上，滿臉震驚之色。
他的腳邊落著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，里面夾的照片散了一地。
見我的目光看向那些照片，他慌忙俯下身，有意無意地擋住我的視線，胡亂地把照片往筆記本中一塞，然后拿著筆記本走到我面前。
“阿言？你怎么會在這里？”
他的表情很奇怪，驚訝、擔憂、疑惑混合在一起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慌亂。
“我……”我下意識想說我不是陸言，但不知為何，總覺得這話有點說不出口。
當著那個自稱“林默默”的聲音的面，說自己是林默默，會不會有點奇怪？
好在元晟立刻自己反應了過來。
“抱歉。”他低下頭，后退了兩步。再次抬起頭的時候，他的目光看向那扇門，臉上換上了一副黯然和苦澀的表情。
“這扇門是陰世之門，看到你出現在這里，我還以為……是阿言回來了。”
雖然已經知道這扇門通往陰世，但從元晟這里得到證實，我還是有些意外。
“忘靈殿中也有陰世之門？”
“是啊。”元晟微微笑了笑，“忘靈殿存在的本身就是在陽世處理陰世之物，有陰世之門也并不奇怪。”
這么一想，好像也對。
元晟的目光忽然凝固在我的臉上，臉上的笑意收了收。
“倒是你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？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？”
我還沒反應過來，就感覺到臉上有什么東西拂過，抬起頭，不由得愣住了。
元晟也愣住了，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，沒來及收回去。
他剛剛是在給我擦眼淚？
另一條走廊上忽然傳出一些響動。我下意識往那邊看了看，卻見到一扇暗門無聲地關閉，一片灰色的衣角在里面一閃而過。
我揉了揉眼睛，再看的時候，原本暗門所在的位置已經一片光滑，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。
剛剛是誰在那里？
我心里閃過一絲疑惑。
元晟好像沒有發現那邊的動靜，有些尷尬地收回手。
“抱歉。”他緊了緊手上的黑色筆記本，“你……似乎心情不好？”
他不問還好，這一下，我剛收拾好的心情再次有些復燃的趨勢。
“沒有。”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，勉強扯了扯唇角，感覺臉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，“元晟，你來得正好。剛才黑鳳突然出現……”
我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，只是略去了封羽的那一段。而關于玻璃后面的小女孩的事情，我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沒有說出來。
元晟聽罷，大吃了一驚。
“黑鳳的力量，已經恢復到這種地步了嗎？”
他凝眉，面上露出凝重之色。
“林默默，黑鳳闖入忘靈殿的事情，除了你和程曉之外，還有人知道嗎？”
“大概……沒有吧？”我有些不確定。
之前見到封羽的時候，我也跟封羽提過這件事。不過以他當時的狀態，大概也不會注意我說了什么吧。
這樣想著，我心里有些黯然。
“那就好。”元晟松了口氣，苦笑道：“沒想到連忘靈殿的結界也攔不住他了……這件事情，我需要馬上去處理一下。你跟我一起出去吧。”
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。
我心中暗想，連忙點點頭。
他的目光在我的腳腕上流轉了片刻，然后走到我近前，背過身蹲了下來。
“上來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我沒想到他會要背我，慌忙單腳向后跳了兩下，“我自己可以走。”
“別逞強了。”元晟沒有起身，語氣無奈道，“阿言，雖然我的靈力沒有你強，但偶爾你也可以稍微依賴我一下……”
說到這里，我和他同時一怔。
元晟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僵硬。
許久，他緩緩地站起身，轉了過來。
“有件事情，我不想再瞞著你了。”
我看到，元晟的表情有些掙扎，就像思慮了很久，終于做出了某種決定一樣，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。
看著他的表情，我心中驀地生出一種預感，好像他接下來的話會對我產生翻天覆地的影響一樣。
“什么事情？”我心中本能地生出一種抗拒，但卻無法抑制地好奇問道。
“其實，你……”
他的話還未說完，突然間腳下的地面一陣劇烈的震顫。
耳畔隆隆的響聲傳來，就像陣陣悶雷在頭頂炸響。視線錯亂地晃動，仿佛山崩地裂。
我全身的重心都依靠單腳維持著，這一下，立刻站立不穩，往一邊倒去。
就在這時，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。
剛才的震動聲仿佛觸動了哪處的機關，在幾乎微不可查的機括聲中，整個走廊就像失去了平衡的天平，迅速向一個方向傾斜過去。
而天平的最底端，正是那扇虛掩著的陰世之門。
元晟的瞳孔瞬間縮成了一個點。
“阿言！”
驚呼聲中，我感覺手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，來不及反應，無數灰色的氣流頓時將我包圍起來。
我轉頭看去，冰冷的鐵門近在咫尺，只是門縫中透出的不再是暖橘色的燈光，而是漆黑一片，看不到任何的東西，就好像里面的人吹熄了唯一的蠟燭。
陰世之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