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帝臨

      是夜,燭火逐漸熄滅之后,黑暗和孤寂籠罩著高墻內的世界。數道驚雷降下,狂風忽作,動靜大的不像是冬日,落在耳中猛地一刺。

      雨點砸在了頭頂的瓦片上,簌簌作響,在寂靜的夜中一刻也不停歇,平白惹的人心煩意亂。

      曲婳躺在床上卻無半分睡意,手指握緊了身上覆著的錦被,努力的睜大了眼睛,試圖看清楚房頂的梁上雕刻的壯觀的畫。

      夜色黝黑,房頂上的畫看的不全,可那斷斷續續的線條繞到一起,就拼出了瑤妃的容貌。場景似乎又回到了白日里的坤寧宮,她依舊那般跪在冰涼的地面,可口中說出的話卻是變了,她張口慢慢的說道:“你說要救我弟弟的,你說要救我弟弟的,這話不可不作數!”

      曲婳慢慢的嘆開,不可不作數?當初應下這句話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救誰,不管瑤妃是否無辜,不管她是否是遭人要挾不得已而為之,瑤妃她始終都是傷害了蕊兒的元兇,她不會原諒她,更遑論去救她的家人。

      可是縱使這么想著,一顆心依舊惴惴不安,在胸腔里不停的跳動著,好似要跳出體外崩裂了才好。從何時起,自己竟也變得如此的兇狠手辣,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自己竟然也可以毫無反應。

      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錯,可是越來越多的愧疚向她襲來,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。天上有驚雷猛地落下,銀色的光芒照的半邊房屋都是亮晃晃的,驚雷落在了院里的地上,轟隆隆的聲音讓她的雙耳快要聽不到別的聲響。曲婳猛地從床鋪上坐了起來,雙手緊緊的抓住身上覆蓋著的錦被,雙眼瞪大了些,滿滿的都是驚恐。咬緊了牙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,一雙手抓著身上蓋著的被子,指節都泛了白。

      “你怕打雷?!”有些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,帶著些玩味的笑。曲婳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是誰,自己雖不受寵,可除了那一人之外,誰有那個膽子在夜間不聲不響的來到帝妻的房間?!

      曲婳定了定心神,慢慢的掀開了身上的錦被,下床對著那黑乎乎的房間便是一拜,沒有了方才的半分慌亂,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淡如秋水:“臣妾參見皇上,皇上萬福金安。”

      玄燁無聲的笑開,慢慢的走了過去,燭火燃起,照亮了一室黑暗,也映出了他明黃色刺目的服飾,曲婳猶自垂著頭,保持著跪姿。

      玄燁在房間尋了一處坐下,擺弄著手中的指環看著跪在地上的她,也不說讓她起來,只是平靜的看著她,淡淡的說了句:“你為何不抬起頭看看朕。”

      曲婳慢慢的抬起頭,屋外的雨慢慢的大了起來,瘋狂的擊打著頭頂的瓦礫,聲音之大讓她有些心神不寧。寒意透過窗欞之間的細縫慢慢的滲透進來,侵入骨縫,就像是玄燁陰晴不定的目光,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顫栗。

      外頭雨大,他一路行來似乎未曾乘坐轎攆,衣衫已經全部浸濕,明艷的金黃也變得有些暗淡了些。曲婳慢慢的垂下頭:“皇上圣體要緊,還請早些回養心殿歇息,萬一感染了風寒便不好了。”

      聽到曲婳說出的狀似關心實則漫不經心的話,玄燁的唇抿的緊了些,伸出手指輕輕的摩擦著手指上的扳指,冷冰冰的看著地上的跪著的曲婳,良久才慢慢的笑開:“昨天朕出去散心的時候,剛巧在賢妃宮中碰上了一童兒,約莫該有八九歲光景,看起來是異常的聰明伶俐。剛巧,太醫院里缺了幾個藥人,朕便讓他跟在白玉黯的身邊做個藥人,朕瞧著他原先的名字不大好聽,叫個什么景兒,不好聽,云妃你幫朕想想叫個什么比較好?”

      曲婳慢慢的抬起了頭,雙眼緊盯著面前的皇上,手指不自覺的握緊了些,可是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卻安定了下來。之前那隱約聽瑤妃提起過,她僅剩的弟弟單字一個景。曲婳慢慢的垂下頭,神色不比之前緊張了,哪有這么多的巧合,不管那些巧合是真的又或者是他刻意而為之。怎么都好,總之保住了她的弟弟,自己多多少少刻意多些心安:“景這個字的確不太好,若要臣妾想的話,便取名為‘開霽’吧。”

      “開霽?”玄燁慢慢的點了點頭,笑著開口:“云開霧散終有時,守得清心待月明,是個好名字,便就這么吧。”

      曲婳見到玄燁起身準備朝外走去的時候,眉頭輕輕的皺了皺,她有些不大明白玄燁此行的目的,為什么在夜間并且還下著暴雨的時候趕來,只為了要告訴自己這么一件小事?!他究竟想要做什么,又或者,其實他早就發現了自己所做的這些小動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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