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落水

      今日覲見后妃,其他各宮嬪妃自然是想盡了法子打扮一番。本想要艷壓群芳,卻不料今日皇上連一個目光個沒有看向他們,兩只眼睛已然是定在了這對雙生身上,要她們怎么能咽下這口氣。

      一雙雙火辣的視線落在曲家二人身上,令人如坐針氈。曲婳雙手交疊著,掌中已經(jīng)微微有些汗?jié)瘢乱庾R的將自己的身子往椅子里面縮了縮,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視線不經(jīng)意的抬起,與坐在上座的那人視線相對,一身耀眼的明黃色服飾,衣料上精心繡上的張牙舞爪的金龍無一不晃的她睜不開眼睛。見著那人也不轉(zhuǎn)目光的盯著自己,曲婳面上不自覺的燒紅了一片,急忙忙的垂下眼,躲避他的視線,手下一個錦帕被緊緊攥在手中。

      在一片表面和睦的談笑聲中,高坐上的皇上淡淡的笑開,說不上有多絕色傾城,那抹笑卻好似一片陽光驅(qū)散這這偌大的紫禁城里的陰霾。曲蕊癡癡的望過去,再也移不開眼睛。

      或許,入宮并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糟糕也說不定……或許她真的能夠找到自己所尋找的幸福呢?或許,這里才是她的歸所……一瞬間曲蕊那顆一直在半空漂浮不定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,她認(rèn)定了便是認(rèn)定了,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能如何?一步錯滿盤皆輸?shù)膽?zhàn)場又如何?她在此刻便已經(jīng)決定以迎接戰(zhàn)斗的姿態(tài)站在這深宮之中,迎接她的未來!

      新帝登位,身側(cè)嬪妃并無多少,除了那皇后乃是先帝尚在的時候下旨許配的,便只剩下德,敬,賢,淑四妃,此次覲見各宮眾妃,這四人卻無一人在場,只剩下了皇后與一眾新妃,曲婳她們便是第一波入宮的女子了。

      放眼望過去,這偌大的宮殿內(nèi)竟好似搜集了四海所有絕色的女子集于這一室,既有美艷過人身,也有賢良淑德樣。同樣的均大方得體,容貌出眾。單單是逐個望過去,也是種享受。

      曲婳晃了會神,便聽到皇后輕聲道:“諸位妹妹皆是容貌傾城,心思聰慧,大家都同在宮中,此后需要和睦相處共同服侍皇上,為皇家綿延子孫。諸位今日也是累了,跪安吧。”。

      一時間,眾人行了禮,各自散去。曲婳與曲蕊兩人攜手回宮,還未走多遠(yuǎn)便聽聞身后有人嬌笑:“在殿上聽太后老人家將兩位姐姐比作天仙一樣,方才在殿上未曾瞧得清楚,此時仔細(xì)看了……”兩人回過頭去,見有一人攜著眾太監(jiān)宮女款步走來。纖腰如柳,薄粉敷面,身上一襲繡著金菊的華衣為她平添了些許貴氣,此時下巴輕揚(yáng),語氣充滿挑釁意味:“也不過如此。”。

      曲蕊走上前一步,氣勢絲毫不弱于眼前貴氣凌人的人兒,聲音清冷:“姐姐眼神兒不大好吧,這么看著姐姐至少大我二人四五歲光景,怎的要叫稱二人為姐姐呢,這可不是亂了套了么。”。

      “你!!”她氣急,伸出手便要朝著曲蕊打來,曲蕊笑著看著她不躲不閃。手揚(yáng)到了半空又慢悠悠的放下,語氣輕蔑:“我看兩位這教養(yǎng)也不想是書香世家的千金,曲家,我怎么就沒聽聞過呢?!”。

      “讓麗妃見笑了,家父不過是普通商人。”曲婳上前拉住沖動的曲蕊,輕聲言道。

      齊月見曲婳已經(jīng)低頭,她自是明白新進(jìn)宮之人行事也不好太過乖張,只好輕哼出聲,仰頭帶領(lǐng)一隊人匆匆而去。

      “姐姐,你瞧她那得意樣子。”曲蕊不開心的踢著腳下的路面。

      “她父親是朝中大臣,你我二人家中并無什么勢力,又未曾在宮中站穩(wěn)腳跟。若是此時與她作對,只怕是兇多吉少,凡事掂量著行事,你的一舉一動代表的可不是你一人而已,還有整個曲家。”曲婳長嘆。

      “我又何嘗不懂,只是,日后要仰人鼻息,日子怕是難過的緊……”曲蕊垂眼,她自小便是聰明伶俐,什么事情都是一點就透,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又何嘗不懂。只是依著她的性子,只不過有些不甘心罷了。

      兩人皆打算寧事息人,安安靜靜的在這宮里生活。可深宮之中豈是你不招惹是非便不會有是非的地方,你不惹事,自會有事來惹你。

      曲婳尚能忍耐著深宮中的沉寂,可曲蕊不同,她天生一副活潑的性子,在桂云宮里安分了不過一日。第二天便歡快的跑來水榭樓,拉著曲婳前去太清池游玩。

      一路撥花揚(yáng)柳,曲蕊興致倒是很高,曲婳由她拉著,跟著她朝前走去。“早些年間聽那說書人說著皇宮是吃人的地方,這女子若是入了宮啊,若非是傾城傾國貌,九曲玲瓏心腸,再加上家中勢力廣大,資產(chǎn)雄厚,方能在宮中站穩(wěn)腳跟。那會總覺得這宮里是去不得的,唯恐進(jìn)去了就真的如那說書人所說那般,白了一頭青絲,空負(fù)青春罷了。現(xiàn)在真的來了倒覺得并沒有那般恐怖了,從這宮流留出去的萬般傳說也尋不得真假,只知道啊這里有著人世間再也不能輕易看到的繁華景象,如夢幻一般。”。

      曲蕊折了柳枝在手,俯身去逗那太清池里的幾尾魚兒,語氣模糊:“真好,這宮里連這池中魚都屬上品。”。

      遠(yuǎn)遠(yuǎn)的走來一人,兩人也未曾在意,直至走到了跟前曲蕊才反應(yīng)過來,轉(zhuǎn)身正說與人打招呼呢那人卻伸手過來,輕輕一推語氣輕蔑孤傲:“遠(yuǎn)一些,擋著我道了。”。

      曲蕊當(dāng)下沒反應(yīng)過來,被她輕輕一推,足下一滑,身體竟直直的朝著太清池里倒去。水花四濺,曲婳和麗妃齊月都吃了一驚,齊月尚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身側(cè)的曲婳便擰身跳進(jìn)了太清池里。離得近了,濺起的水花淋了齊月一身,她原本只是想要給兩人一個下馬威,讓兩人此后在這宮里安分些,別老是出盡風(fēng)頭。可不想出人命啊,等了半天兩人也未曾從水里出來,當(dāng)下她便嚇得臉色蒼白,也完全不顧及形象,嘶啞著嗓子便大叫道:“救命啊!快來人啊!!救命啊救命!有人失足落水了!快來人啊!!”。

      御書房外傳來太監(jiān)尖細(xì)的嗓音“皇上。”,玄燁揚(yáng)聲道:“進(jìn)來。”。

      “是。”小太監(jiān)急匆匆的走進(jìn)來,跪在案幾前輕聲道:“稟皇上,華妃與太清池落水。”。

      “哦~”玄燁淡淡的應(yīng)聲,案幾前的小太監(jiān)又接口道:“云妃為救華妃,情急之下也跳進(jìn)水里,兩人均已被救上岸,只是云妃似乎不通水性,至今昏迷未醒。”。

      “啪!”玄燁皺著眉頭,將手中的奏折狠狠的仍在桌上,起身朝外走去:“我去看看。”。

      一路乘了龍輦朝著水榭樓奔去,皇后及眾妃嬪也已經(jīng)得到了消息侯在殿外。見了圣上駕到急忙跪下請安,玄燁大手一揮,急匆匆的道:“免禮平身。”。

      走下龍輦行至皇后身側(cè)問了句“現(xiàn)在怎么樣了?”。

      “華妃倒是無什么大礙,只是受了些驚嚇而已,此刻已經(jīng)換了干凈衣裳在內(nèi)里陪著云妃呢。只是可憐云妃,她不通水性,此時太醫(yī)正在診治尚且不知情況如何。”皇后回道。

      “既然太醫(yī)已經(jīng)到了,這么多人圍在這里倒是不好,都且回去吧。”沉吟片刻,玄燁出聲道。一眾人行了禮,一窩蜂的散去,反而是齊月蒼白著一張臉不住的朝里望去惹得玄燁皺了皺眉,當(dāng)下也來不及細(xì)想,大步朝著內(nèi)里走去。

      太醫(yī)見皇帝駕到,均是慌慌張張跪了一地:“參見圣上。”。

      “免跪,云妃情況如何?”。

      為首的白太醫(yī)開口道:“云妃并沒有什么大礙,只是不通水性又身體偏弱,受了驚嚇需要好生調(diào)養(yǎng)一段日子才能夠完全恢復(fù)。”。

      “恩。”玄燁道:“如此便往水榭樓及桂云宮多調(diào)幾名內(nèi)侍宮女,細(xì)心照料著。白玉黯你留下,朕尚且有事交由你去做。”

      “是。”眾太醫(yī)見皇上沒有再問話便退了下去。

      曲婳已經(jīng)換過了衣服,只是頭發(fā)尚還是濕的,惹得頸下的軟枕上都印了一片水跡,蒼白無血色的面上更有幾根凌亂的發(fā)絲,更襯得床上的人兒,千萬般的可憐兮兮,讓人恨不得好好的摟進(jìn)懷里疼愛一番。

      “姐姐……”曲蕊顫聲喚著床上的人,眼眶已經(jīng)濕了,幾滴淚珠掛在眼眶馬上就要掉下來:“如果不是我硬拉著你出去你也不會遭此劫難。”

      床上的人兒動了動手指,慢慢的睜開眼睛,看到了床側(cè)的曲婳,柔聲問道:“你沒事吧?”。

      “我沒事,我沒事,我沒事。姐姐,你感覺怎么樣?”曲蕊連連應(yīng)聲,眼眶里的淚珠終于是控制不住滾落了下來。

      “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……”曲婳放寬了心,閉上眼睛又昏睡了過去。

      “平白無故的云妃和華妃怎就會落水?!”玄燁聲音淡淡的,與平日并沒有什么不同,可那緊鎖的雙眉也嚇得侍從匆匆跪了一地。

      “奴婢,奴婢也不是很清楚……”。

      “主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,做奴才的竟然毫不知情,我養(yǎng)你們還有何用?”玄燁淡淡的看了地上的人。

      “圣上饒命,圣上饒命。”一眾宮女砰砰的叩頭,連連討?zhàn)垺W钅┑囊幻m女悄悄的抬起了頭看了一眼伏在曲婳身上的曲蕊,曲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,美眸一橫,眸中有冷光閃現(xiàn)。那名宮女忙低下頭開口道:“稟告皇上,女婢,奴婢看到了……”。

      “說。”。

      小宮女還未開口曲蕊猛地開口道:“稟告皇上,臣妾姐妹二人只是失足落水,臣妾望皇上別在追究下去了。”說到最后聲音越發(fā)的輕,竟隱隱帶了些哭腔。

      “你們都且出去吧。”玄燁看了她半晌,開口道。言罷,指了指末位跪著的小宮女道:“你留下。”。

     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,玄燁才開口道:“說吧。”。

      小宮女慌忙跪在地上急聲說道:“奴婢本來是要去取魚食的,路過太清池之時便看到……看到……”。

      “看到什么?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!”。

      “看到是……是麗妃將華妃娘娘推下水的。”。

      “你可知欺君之罪當(dāng)何處置?!”玄燁收回目光,不再看地上跪著的人,心中有了計較。

      “奴婢所言句句屬實,是萬萬不敢撒半句謊言的,求皇上明鑒。”小玉忙叩頭道。

      “白玉黯,隨我走一遭。”玄燁抬眼看了看床上仍舊昏迷的人兒,丟下這句話之后便扭頭出了水榭樓。一時間偌大的宮殿里便只剩下了曲蕊,曲婳還有那名小宮女三人。曲蕊慢慢的從床邊站起,細(xì)心替曲婳掖了掖被角,冷聲道:“我曲蕊怎會平白受了人欺凌,齊月,你當(dāng)我真的奈何不了你?!有我這條命在,這皇宮上下誰敢欺我姐妹二人,我曲蕊定會跟你們慢慢的算一算這筆帳。”。

      小宮女忍不住瑟縮了一下,窗外依舊陽光明媚,可那陣陣溫柔的清風(fēng)里卻夾雜著濃郁沉悶的血腥之氣,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。

      翌日,宮里便傳來了麗妃齊月自殺身亡的消息。皇宮上下一片愁云慘淡,皇后正品茶的時候聽到了這個消息,淡淡的看了一眼報信的內(nèi)室,輕聲問道:“死了?”。

      “是。”。

      “去房中挑幾支上好的山參去給曲家兩姐妹送去,就說是受了驚嚇之后,給她們補(bǔ)補(bǔ)身子。”皇后輕輕的將手里的茶盞放下,轉(zhuǎn)身去了殿內(nèi)歇息。

      “皇后娘娘,這幾只山參可都是太后老人家賞賜的,這些都是精品,您何苦送了剛?cè)雽m的幾個妃子,多可惜啊……”婉云亦步跟在皇后身側(cè),輕聲道。

      “可惜?”皇后扭過頭看著她,纖長的丹鳳眼微彎,映出她略顯迷茫的模樣。“麗妃之死,你就當(dāng)真不覺得蹊蹺?!”。

      說過徑直往宮內(nèi)走去,自顧自的說開:“麗妃那人,第一次覲見的時候我便看透了,這人才不會平白無故的自縊。是皇上有意為曲家姐妹討個公道罷了,她不得不死。既然皇上那么在意曲家姐妹二人,有空便多照拂些吧。不過幾根山參你便舍不得了?說不定到了日后,這皇后之位,也是人家的……”皇后淡淡的說道,一雙美目不起一絲波瀾,一步一步走進(jìn)那華麗的陽光卻怎么也照射不進(jìn)的冰冷的宮殿。

      “皇后娘娘……”婉云開了開口卻不知要說什么,只得小心的扶了她進(jìn)去歇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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